從總結個人特徵轉向研究受影響渠道:恐怖分子的成長之路約翰·霍根(John Horga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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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7日在以倫敦地鐵系統為目標的四起有聯繫的自 殺爆炸事件發生後不到一年,人們等待已久的一份下院調查報告得出結論說:"基於我們 迄今為止對英國極端分子的瞭解,沒有一組共同的特徵能夠幫助我們鑒別哪些人可能受 極端主義影響。涉及本案的四個人中,三人是其父母都來自巴基斯坦的第二代英國公民, 另外一人的父母來自牙買加;被判犯有投放蓖麻毒罪的卡邁勒·布賈斯(Kamel Bourgass)是尋求避難未果的阿爾及利亞人;在鞋內藏帶炸彈作案未遂的理查德·裡德 (Richard Reid)的母親是英國人,父親是牙買加人。……有的受過良好教育,有的受教育程 度不高。有的是真正貧困,有的並非如此。有的顯然很好地融入了英國社會,有的則不 然。他們大多是單身,但有的是有孩子的已婚男子。有的過去一直遵紀守法,另一些人 則有輕微犯罪的記錄。"1 貫穿整個報告的是一種未能對那些被招募加入"基地"組織在全球展開恐怖主義和顛覆 活動的人作出稜角分明的畫像而產生的挫折感。事實上,很多政策和執法部門的人士都 有同樣的挫折感;但是,儘管研究人員未能就恐怖分子總結出任何實在和可靠的特徵, 這種努力依然在持續。 給恐怖分子畫像 儘管有證據顯示,從邏輯上講,不可能總結出恐怖分子的共同特徵,但這種努力絲毫 未減,這一點兒也不令人驚訝。有一些顯而易見和可以理解的問題在推動這一努力。 2 一方面,恐怖分子在活動中一旦得逞,其產生的嚴重後果迫使我們正視在大多數正常 人看來不正常或有某種病態的行為的效果──"竟然有人做出這種事情?"是人們對與恐怖 襲擊相關的令人震驚的行為作出的最普通的反應。 促使我們為恐怖分子畫像的第二個問題是:既然那麼多人經歷了可能滋生恐怖主義的 環境(或者說可導致暴力活動的觸發因子和催化劑,包括宗教和政治動員),為什麼真正被 招募的只有為數很少的人呢? 這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我們所提供的任何答案肯定不會令所有人都滿意。對一些過 去的研究(特別是心理學家所作的研究)的性質和方向產生了重大影響的一種傾向是,假定 某一恐怖團體存在某種共性(即那些使恐怖分子"相似"的特點)和特性(即使恐怖分子與其他 人──至少是那些不從事恐怖活動的人──"不同"的特點)。 心理學家兼恐怖主義專家阿里爾·梅拉裡(Ariel Merari)正確地指出:更確切地說,我們 "沒有發現恐怖分子的特徵",而不是"恐怖分子的特徵不存在" 。但是,我堅決認為,構建 這類特徵的努力──特別是在試圖瞭解恐怖分子招募過程方面──蘊含著一些實實在在 的風險。3 在假設恐怖分子有一組明確特徵時,我們往往會忽視與恐怖分子的形成相關的幾個至 關重要的特徵。這些特徵包括但不限於:
當我們假設恐怖分子具有靜態特徵(畫像所需的特點)時,我們便看不到有助於恐怖分 子形成與發展的因素和動力。另一後果是,在限制或控制恐怖主義初期發展規模方面, 我們也忽視了一種更加切實可行的反恐戰略的基礎。 但是那些從事反恐工作的人往往依賴於畫像。最近為反恐官員作了一次有關恐怖分子 畫像的講話的一名高級官員對我表示抗議說:"畫像有用,當然有用。理由是……一個普 通的自殺性爆炸手不會是中年白人、三個孩子的父親。"這番話是在英國說的,在那裡, 這樣的反應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我們"尚未"在那裡遇到這樣的自殺性爆炸手。 . 本文不是要一意誇張、說明任何人都可能成為恐怖分子,並從而扭曲恐怖威脅,而是 要提請有關人員注意,我們關於恐怖分子的那些假定越來越基於小規模、沒有統計意義 的少數人。顯而易見,在總結恐怖分子特徵時這種趨勢會導致極端簡單化的做法。 但是,指出這些局限性仍然不能回答這一關鍵性問題:為什麼某人會參加恐怖主義活 動而別人則不會?毫無疑問,根本就無法令人滿意地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我們確實有幾 個有幫助的出發點。我在最近一部書裡提出一系列我稱之為"傾向性風險因素"的特徵,包 括(並非按特別順序羅列):4
必須說明,這些因素單個來看不會有助於解釋為什麼有人成為恐怖分子,但是,合在 一起確實可以提供一個很實用的框架,瞭解為什麼有人會捲入恐怖主義而別人不會。 接受恐怖主義的渠道 為了超越有關為恐怖分子畫像的毫無意義和幫助的爭論,也許會有幫助的是思考參加 恐怖主義意味著什麼,這樣我們便能夠開始採用我認為更加有效的、有心理學依據的反 恐措施。 在這方面,最重要的一點是,今天涉足恐怖主義的原因具有複雜性:涉恐似乎對不同 的人有非常不同的含義和結果,無論在同一組織內還是就整個恐怖主義運動而言似乎都 是如此。與領袖和追隨者之間的簡單區分大不相同,就連最小規模的恐怖主義運動也都 由各種各樣的角色和職能構成:取決於多種因素,組織通過指定或鼓勵促使新人承擔特 定角色。此外,接受和保持這些角色既不是互無關係,也不是一成不變。從非法領域(如 參加暴力活動)到灰色地帶(為參加暴力活動提供支持)到合法領域(如和平示威),角色間和 角色內的變換非常頻繁。5 雖然恐怖主義組織參與的很多活動本身並不真正構成違法(不能被有意義地歸於"恐怖 主義"標籤下,但也許可以歸於"破壞"的標籤下),但沒有這些活動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恐怖 行動。 大致來講,我們通常總是將恐怖主義與暴力活動聯繫在一起。但今天恐怖主義運動的 現實是,這一最公開的角色和職能往往只是恐怖活動的冰山一角。支持展開暴力襲擊的 是那些直接協助和煽動襲擊事件的人、那些為恐怖分子提供庇護或其他支持的人、那些 籌集資金、進行宣傳、提供情報的人。 因此,我們視為"恐怖分子"的人只是發揮了此運動中多項職能中的一項──儘管就直 接後果而言,它是最引人注目的一項。 這些問題的複雜性說明,顯然有必要制訂更加富有想像力和更靈活的反恐措施。我們 如果將與恐怖主義運動有關的一系列職能進一步向外延展,便會看到,我們越是不考慮 與恐怖主義有關的暴力,便越接近於識別變得日益難以歸類為恐怖主義甚至是非法行為 的職能。換言之,恐怖主義運動蘊涵的內容遠遠超過了"恐怖行動"。 反恐途徑 我們對恐怖分子的角色變化(轉換和晉陞)所知甚少。總體而言,參加恐怖組織是一個 複雜的過程,它由一些功能分明的階段組成,一名恐怖分子在從順應到同化的過程中逐 步完成階段的跨越。 一名恐怖分子不斷進入、轉換、有時脫離不同角色與職能。儘管加入恐怖組織的時間 取決於多種因素,有些人比其他人捲入得更快,但所有恐怖分子都能感受到一個漸進程 序。用頓悟來解釋一名恐怖分子的所謂有意識的入伙決定是幼稚的,具有誤導性,最重 要的是缺乏實證。 另外,這一進程基於起初具有支持性的特徵:雖然恐怖主義將永遠是其時代和地域之 產物,並且對於同一運動的成員也有多種動機並存,但是促使個人在不同程度上走向極 端化的最主要的共同原因是對未來懷有正面的期望。 我們若不認為做某件事情對我們有某種明顯的好處,那麼我們是不會去做的。恐怖分 子也不例外。有時這種好處可能表現為對地位、權威、被接受或使命等的期望。只要某 個追隨者對自己參加恐怖主義運動這一社會化進程持續抱有正面看法,那麼這將最終導 致新的──或至少是得到鞏固的──認同感。 如果我們想要瞭解到底什麼是"恐怖分子心態",大概最好是把它看作下列因素的產 物:
從個人和社會角度來說,這往往意味著,一個人在社會化過程中離恐怖主義越近,他 離與恐怖主義無關的朋友、親人和自己過去的生活就越遠。 將這些不同的階段加以區分的用途之一是,取決於我們所能確定的最有效的干預點─ ─即在初期防止介入、中期干擾介入、或後期促成脫離──我們也許可以開始制訂針對 特定階段的反恐措施。承認有這些區別將使我們認識到,取決於我們最後決定什麼是最 佳的干預重點,我們或許可以制訂獨特的干預措施。 儘管脫離階段仍然是我們最不瞭解、研究得最少的方面,但是我認為,具有諷刺意味 的是,恰恰是在此階段,切實可行的反恐措施──不僅旨在促成脫離而且阻止在初期介 入──可能會真正變得更加有效。 個人的重要性 雖然說到底,恐怖主義是一種集體行動,但這個集體總是由個人組成。如上所述,該 集體中每個人都扮演著某一角色。雖然反恐項目一般不以個人為重點,但正是通過瞭解 個人的極端化過程及其相關的社會和心理特性,我們才能認識到需要瞭解哪些因素,從 而制訂出鼓勵脫離恐怖主義運動的方法。6 雖然恐怖主義能夠造成大規模和有重大影響的後果,但它實質上繼續是由個人進行的 層次低、能量小的活動。恐怖主義大規模的影響力絕不應當阻止我們對恐怖分子和恐怖 主義事件進行微觀分析。 本文表達的意見不一定反映美國國務院的觀點或政策。 註釋 (1) House of Commons Report of the Official Account of
the Bombings in London on 7th July 2005 (London: The Stationery Office, 200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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