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在台協會

羅斯主席及各位委員，我很高興有此機會向各位作證。

大部分由於美國兩黨歷任政府的強勢領導，我們現在有空前的機會將全世界整合在民主、法治、開放市場及對和平的共同承諾等原則之下。

並非每個國家均能夠完全參與這個整合。有些正處於由中央計畫及專制統治到民主的過渡期。有些才剛踏入經濟與政治改革。有些仍未大到足以有意義的參與國際體系。有幾國的政府則積極反對這個體系所基於的前提。

加強這個體系，確保它是根據高標準及正確的法律原則，並使之更為兼容並蓄，符合美國的利益。我們的作法是協助過渡期國家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對自強意願最高的弱國給予援助，對不守法的國家明白表示，它們不可能犧牲別人來壯大自己；它們必須改革否則便會被孤立。

主席，今日美國外交政策最大的機會或挑戰，便是鼓勵中國以完全負責的一份子融入國際體系。柯林頓總統決定延長中國的最惠國待遇或正常貿易關係，反映出我們對這個目標的承諾。

同時國會及他處對某些中國的政策與作法所表達的疑慮，政府對其中很多深表同感。對中國違反我們價值觀或違背我們利益的行動，提出有原則的批評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這顯示我們經由外交設法解決的疑慮是深植於美國人民的信念之中。

我們相信，繼續敦促中國領袖參與廣泛的安全、經濟及政治議題，最能夠促進美國在亞洲的領導及我們在中國的利益，包括香港。如果取消最惠國待遇，這一點就辦不到。

兩週內我即將展開亞洲之行，最後一站就是到香港參加聯合主權轉移儀式。我將強調美國對回歸中國的香港人民的關切與支持。主席，正如後面我會詳述的，取消最惠國待遇會在香港人民最需要展現其實力與自治的時刻，動搖香港的繁榮。僅是這個原因，終止最惠國待遇就非明智之舉。

今天早晨我要做見樹又見林的說明。特別是我想澄清我們有關中國關係上的利益，解釋柯林頓政府如何促進這些利益，並討論取消正常貿易地位會對這些利益有何損害。

柯林頓總統就任以來就曾一再表明，美國現在是、將來也仍是亞太的強國。在這個我們過去半世紀來參加過三次戰爭的地區，我們的角色依然十分重要，由我們外交與軍事駐守的穩定效果，到我們商務關係的激勵作用，到我們理想的潛移默化影響力。我們的承諾堅定因為它是穩固的建立在美國的利益之上。

由於中國過去數百年來的相對弱勢，其以現代強國的姿態出現是一重大的歷史事件。的確，沒有國家在塑造廿一世紀亞洲的方向上，會扮演更重要的角色。目前中國影響到美國各方面的利益。

中國擁有核子武器及世上最龐大的常備軍，也有進步迅速的工業與技術能力。它尋求重新統一其國土並解決與鄰國未定的邊界。基於這一切原因，中國影響著我們的核心安全利益：禁止大規模殺傷力武器擴散；保護太平洋及印度洋航道；朝鮮半島的穩定；及和平解決台灣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間的問題。

中國的經濟已是世上最大規模之一，而且許多觀察家預測，如果中國繼續保持目前的成長率，數十年內它將成為全世界最大。因此中國影響到美國在即將來臨的世紀中，擴大出口及建立更開放全球貿易暨投資規範的基本經濟利益。

以其十二億人口正迅速現代化，中國將對環境產生重大影響。此外中國毗鄰著世上最大的鴉片生產區，它也是大量移民的可能來源。這便是為什麼中國在防止環境持續惡化及打擊恐怖主義、毒品與人蛇走私上，影響到我們迫切的全球利益。

雖然今日中國不可否認的是比廿年前更開放，但其人民仍缺乏基本的公民及政治自由。中國被治理的方式影響我們幾乎所有在此地區的安全及經濟利益，以及在促進尊重全球公認的容忍及法律標準上永久不變的利益。

美國政策最基本的挑戰是勸說中國，以與我國政策相容的方式，界定其本身的國家利益。這就是我們為何致力鼓勵中國發展成為一個安全、富庶、開放的社會，成為一個完全融入且負責的國際社會成員。

在這樣做的同時，我們並未默許中國違反國際規則，也決不會如此做。相反的，我們已採取果斷行動制止違反行為以保護我們的利益。

例如，美國繼續對中國出售危險性武器與科技表示關切。不過透過彼此間的對話，我們已就禁止核子試爆，禁用化學武器，及強化國際核子防護措施訂定協議，開創了合作的記錄。再者，我們以表明有意採取目標明確的制裁或曾確實執行制裁，因而獲得中國承諾不再協助沒有防護措施的核子設施，同意不再出售受飛彈科技管制制度限制的地對地飛彈，以及遵守該制度的指導方針與基本規則。上個月，依照我國的政策與法律，我們對某些中國公司與個人採取經濟制裁，因他們明知故犯的給予伊朗化學武器計畫實質幫助。

美國對降低台灣海峽的緊張也有貢獻。一九九六年三月，美國對中國試圖以軍事演習及試射飛彈，影響台灣史無前例的總統選舉作出反應，柯林頓總統下令派遣兩艘航空母艦到該地區。我們的部署行動降低可能由於北京與台北當局估計錯誤而引發的危機。再者，我們的行動再度向亞洲與全世界保證，美國堅持「一個中國」政策及海峽兩岸須以和平方法解決其懸而未解的問題。自此台灣海峽的情況獲得改善，近五十年來台灣與中國大陸也首度開始通航商船。

在經濟方面，巴謝夫斯基大使會仔細的說明。我們在開啟中國市場方面已有長足進步。二月間，我們達成一項雙邊協議，首次提供重要的步驟以增加進入中國紡織品市場的管道，也加強執行對抗非法轉運。

去年，因為中國執行一項保護美國智慧財產協定不力（包括錄音帶、錄影帶與軟體），柯林頓總統已準備對中國二十億美元輸美產品課徵100％關稅。總統的行動促成一項重要的後續協定，更有效的保護我們的智慧財產並擴大我們電影與錄影帶的市場管道。去年一年，中國採取強硬措施執行此一協定，查獲一千萬張盜拷的碟片，關閉四十餘家非法的雷射碟片工廠，並且設立熱線，懸賞相當於年平均薪資二十倍的賞金，給提供線索促使違法工廠關閉的人。

在中國進入世界貿易組織的諮商方面我們也有了進展。柯林頓政府率先堅持中國獲准進入該組織之前，須提出有意義的降低貿易障礙的承諾。同時，我們也明白表示，支持中國以商業上可接受的條件入會。我們與中國密切合作，找出擴大開放其市場及使其貿易行為更符合世貿組織規則，所必須採行的步驟。我們嚴格的入會標準及慷慨的技術協助已有了成果。雖然諮商上仍有歧見，結果也還不甚確定，但中國對其提議的態度越來越認真，也逐漸明白成為會員並非權利，而是附帶有責任的一種特權。

在環境問題上，我們兩國政府藉由設立中美環境與開發論壇增加彼此的合作。副總統高爾最近訪問中國時主持了此一論壇的開幕式。其甚具雄心的議題涵蓋四項合作領域：能源政策、環境政策、永續發展科學及商業合作。兩國環保署的合作已促成中國最近決定減少使用含鉛汽油，及共同研究空氣汙染對健康的影響。

在人權方面，整體的進展難以用數字來衡量。一方面，中國對外面世界的開放已使社會更為開放，社會流動率提高，有更多職業選擇及獲得資訊的管道。另一方面，一如我們年度人權報告所顯示的，中國官方的作法仍遠不及國際認可的水準。

我們期望中國朝向更進一步的經濟及社會整合，將對政治與人權起解放的作用。依中國政府的本質來看，這方面的進展充其量也只是漸進的，而且不見得必然如此。

但經濟開放會營造出愛好自由的勇敢民眾，可善加利用以尋求改變的有利條件。它可減少國家對人民日常生活的專橫霸道；增強對法治的需求；提高公眾的期望。讓眾多的人民接觸到一個單純而有力的理想，即美好的生活有可能成真。

值得一提的一個例子是，中國最近通過立法化解了某些對其刑事司法制度最嚴重的關切。這些改變主要是來自它與國際社會交往及與外國法律制度的接觸。

我們將透過雙邊對話與公開外交繼續積極地促進中國的人權。我們經常向中國最高層的官員表達對人權的高度關切，持續呼籲釋放像魏京生與王丹等異議人士，他們因非暴力的擁護民主行為，未經適當法律程序即被判長期徒刑。我們正與美商及非政府組織合作，推廣法治與公民社會。藉設立自由亞洲電台我們增加了未經檢查的世界新聞的流通。今年也再一次在聯合國人權委員會共同提出一項決議案，呼籲中國改善其人權作法。

除了人權，我國與中國在另外幾個問題上也有重大歧見。

例如，我們一直關切中國與武器有關的輸出情況，尤其是對伊朗與巴基斯坦。我們也為一九九六年雙方貿易逆差增加至四百億美元困擾不已。我們正設法促使中國加強合作調查可疑的監獄奴工輸美案件。我們也關切最近解散香港民選立法局，及修正許多攸關公民自由的法條等措施。

因為這些問題及其他的挫折，有些國會議員認為我們與中國的交往失敗，必須採取對抗性措施：取消正常的貿易地位。政府同意在與中國策略對話方面仍未臻理想的境界，中國的轉變也沒有我們預期的快速與徹底。但我們堅信透過持續的對話比終止最惠國待遇，在促使中國進步及全面增進美國的利益上，可能性會大許多。

首先我們要切記的是，最惠國待遇是我國承諾全球市場開放的有力象徵。雖然名稱如此，最惠國待遇不是只給予最親近的友邦或盟邦的特權地位。相反的，它是一種我們給予幾乎每個國家的標準關稅待遇，包括許多與我們意見非常不合的國家在內。我們課徵低關稅是由於基本上我們相信開放貿易是和平與繁榮的基礎。

再者，終止正常貿易關係將減少中美兩國在其他廣泛問題上的合作機會。這不像我們在特定領域所採取的特定目標制裁，取消最惠國待遇將對整體政策造成影響，我們利益受害的程度將與中國不相上下或更大，並危及無辜的近鄰，如香港與台灣。自一九七九年美國與中國關係正常化以來，歷任總統不管是民主黨或共和黨，均同意這種看法。

取消中國的最惠國待遇不僅將損害我們彼此之間成長中的商業關係，也會阻斷我們整個策略對話的利益。由於中國的政治情勢還待觀察，特別在今秋黨代表大會之前的這段時期，終止最惠國待遇幾乎確定會增強，想以好戰民族主義填補中國意識型態真空的勢力。如此一來將會延後，而非加速中國在攸關美國利益最大的方面有所改進。

主席，請容我進一步解釋，結束正常的貿易關係將如何對我國利益造成傷害。

中國與全球的經濟關係相當重要，因為那是使中國加入國際體系的一大激勵。身為全球最大、最開放的經濟體，美國如果不肯給予中國正常的貿易關係，中國在國際體系中的利害關係便會縮小。其結果的確將會非常嚴重。

首先，就區域安全而言，我們可能因而失去中國在瓦解北韓核武計畫與追求朝鮮半島永久和平上關鍵性的合作。台海緊張情勢有可能再度升高，中國對南中國海領土主權的態度也會轉趨強硬。

其次，在禁止武器擴散方面，停止續惠中國勢必會使我們想要中國加強出口管制，以及擴大彼此合作發展核能和平用途的努力遭到重挫。這麼做也會擾亂我們要限制中國移轉先進武器及技術給不穩定地區的努力。

第三，美國可能會失去中國對美國在聯合國提案的支持，包括組織革新、維持和平與制裁伊拉克等。在其他全球事務上，此舉會增加中美合作禁止毒品走私的困難，特別是從緬甸，這個全世界海洛因主要產地運送出來的毒品。此外，中國註定將取代美國成為溫室氣體的主要排放國，但它可能因此而退出預定於今年底在東京簽署的一項避免氣候改變的全球協定。

第四，取消最惠國待遇會破壞中美兩國的經濟關係。它會招致中國對我國出口商品的報復，過去十年內美國對中國的出口成長了近三倍，一九九六年的總額更高達一百廿億美元，支持美國約十七萬個工作機會。

終止最惠國待遇也會傷害我國未來的投資機會，因為中國會主導將合約轉給許多美國的經濟競爭對手。依據世界銀行估計，僅僅未來十年內，中國新的基礎建設投資就高達七千五百億美元。撤銷最惠國待遇也會造成進口商品價格高漲，而增加美國消費者五億多美元的採購費用。

斷絕與中國的正常貿易關係，將使保護美國智慧財產權、擴大美國紡織與電信產品進入中國市場等雙邊協定所帶來的進展受阻。最重要的也許是，這麼做會威脅到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談判，進而使美國喪失主導中國加入廿一世紀全球經濟體系的機會。

第五，中美商務關係受到的破壞，會波及我國要求中國改進人權的努力。由於中國外銷產品中一半是來自非國營公司，撤銷最惠國待遇將削弱中國社會中最進步的因素。它也可能造成緊張氣氛，讓中國領導人更不願意採行我們向來鼓勵有加的行動：釋放政治異議人士，准許外國人探訪獄囚，與達賴喇嘛就加強西藏自治進行公開對話等。

再者，美國的貿易與投資對於把自由企業及獨立思考散布至整個中國素來幫助極大。我們兩國的機構目前正進行許多教育、文化與宗教交流。中國離自由國家之列雖然仍有相當距離，但今天已遠比廿年前開放許多，部份原因就是它與西方世界的經濟和文化關係。

若是取消最惠國待遇，許多長期促使中國社會更開放的這類機會都會消失。中國服務協調組織，一個由超過一百個對中國傳教的基督教團體組成的機構，有同樣的關切。許多中國異議份子也有同感，包括在獄中關了十四年，去秋為躲過再次被捕而逃至美國的王希哲。他曾寫道：「要達到長遠且有效影響中國的目標，唯有盡可能與中國維持最廣泛的接觸，... 因而使中國得以進一步成為世界家庭的一員，並且接受放諸四海皆準的行為規範。」

第六，一如我前面說過，取消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最惠國待遇，對香港的自由市場經濟會造成嚴重打擊，對台灣的經濟也會造成傷害。台灣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投資總額介於二百到三百億美元之間，其中出口業佔了大部分。同樣地，香港公司也在中國欣欣向榮的南方地區，擁有、融資或供應數以千計的外銷工廠或為其提供服務。除此之外，香港也因每年經由該地轉運的數十億美元中美商品而受惠良多。根據香港政府的估計，撤銷最惠國待遇可能使香港的貿易減少高達三百億美元，喪失八萬五千個工作機會，並且使香港經濟成長減緩一半。

在香港回歸中國主權的關鍵時期，美國千萬不能動搖香港的基礎。這也是為何香港各黨各派的領導人都支持續惠中國。港督彭定康最近給我的信函中提到，「唯有無條件續惠中國，否則都將是嚴重的誤導。」民主運動領袖李柱銘也表示：「美國若關心香港主權移交，最該做的就是確保香港不會發生任何戲劇性改變，以此向香港社會保證。（香港）民主黨向來強力支持美國無條件續惠中國。」

總而言之，解除正常的貿易關係，將嚴重削弱美國影響中國發展的能力，且反而會進一步將中國推向孤立、懷疑與充滿敵意。

不論我們如何殷切期盼，美國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間改造中國的行為。主席，我無意冒犯，不過沒有任何一項美國國會立法，也沒有任何一項總統的行動，可以單獨完成這重大的使命。推動中國內政與外交政策的正面改變是一項長期的努力，需要美國人民以及國際社會廣泛持續的支持。

主席，為了讓美國進行這項歷史性且極為重要的任務，幫助中國成為國際體系下完整而負責任的一員，我們需要的正是對美國利益有明確認識為方針，有延續兩國正常貿易關係加以強化的全面性交往。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