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柯林頓有關美中貿易關係演講詞
去年秋天，各位都知道，美國簽署了有關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協議，協議的條件是中國將對美國產品和投資開放市場。在中國和其他國家完成同樣的協議後，就能夠加入世貿組織。不過正如李．漢彌爾敦所說，美國若要從中受惠，首先就必須給予中國永久正常貿易地位，與我們對其他世貿組織會員國的待遇一樣。
今天來這裏之前，我已經將法案提交國會，我要再次公開呼籲國會儘快通過這項法案。
我要再次強調之前說過的話。國會並非對是否同意中國入會進行表決。國會只能決定美國能否分享中國入會的經濟利益。當歐洲、亞洲和其他地區的競爭對手紛紛搶攻中國市場之際，投票反對給予中國永久正常貿易關係，會使美國丟掉許多工作機會。
不過支持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不只牽涉到美國的經濟利益。這顯然也符合我們更大的國家利益。它代表自一九七０年代尼克森總統首次訪問中國，及至七０年代晚期卡特總統與中國關係正常化以來，美國能夠促成中國積極改變的最重要的機會。我正盡力說服國會和美國人民把握住這個機會。
美國辯論與中國的關係到現在已有很長的時間，其間歷經過各種的變化，尤其是過去這一個世紀。而我們就像所有的人類一樣，都是從自己的角度來看待與中國的關係。一九００年代初，大多數美國人是從貿易商尋找新市場、傳教士尋覓新信徒的眼光來看待中國。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中國是我們的盟友；韓戰期間，是敵人。冷戰初始，我還很年輕，才剛剛開始研究這些事情，當時那是一場政治激辯：誰丟了中國？後來，中國被視為是制衡蘇聯的力量。如今在某些人眼中，它成為一種象徵圖像：中國會是擁有世界最大市場的下一隻資本主義老虎，還是世上最後的共產主義巨龍與亞洲穩定的威脅？
盡管中國經歷了種種變化，我們對中國的看法也不斷改變，唯一不變的是，我們很清楚，中國內部的變化和它與世界的關係，都影響到美國的重大利益。這也是為何卅年來，歷任總統不分黨派，都致力於促成有利於亞洲穩定、對世界開放、在國內外都遵守法治的中國。
當然，中國未來的發展方向是中國自己的抉擇。我們無法控制其決定，只能影響它。可是我們必須體認到，我們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作為。我們可以努力把中國拉往正確的方向，也可以置之不理，而那幾乎一定會把它推向錯誤的方向。
世貿組織協議就會把中國拉向正確的方向，可以促進過去卅年來美國在中國一直努力的目標，當然也可以提升美國自己的經濟利益。
經濟上來說，這項協議等於是條單行道。它要求中國以前所未見的新方法，對美國的產品和服務開放市場，而中國的人口佔全球五分之一，有可能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市場。我們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同意維持目前中國已經享有的市場開放程度。從電信產品到汽車到農業，僅僅五年內，中國的關稅就可以調降一半以上。美國的公司將首次可以在中國各地分銷和販售由美國勞工所生產的商品，而不必被迫把製造業移往中國，不必經由中國政府來銷售，或是移轉寶貴的技術給中國，這都是第一次。我們將能夠出口商品而不必輸出工作機會。
另外，我們可獲得珍貴的新防衛措施，以免來自中國的進口暴增。我們已經在準備針對這項貿易協議進行規模空前的執行工作。
假使國會通過永久正常貿易關係，我們就能享受上述好處。如果國會否決，好處就會流向競爭對手。同樣，我們得明白拒絕的後果。假如美國不把商品賣給中國，別人就會來填補這個空隙，然後我們會懊惱廿年，為何當初會把談判所得的好處拱手讓人。
當然我們將繼續努力，不單是擴大貿易，而且還要能增進我們基本的價值觀，我更認為，也要能強化全球經濟體系應走的方向。貿易不可是一場惡性競賽，不管我們是談童工或基本工作條件或環境。我們越迴避去面對這些問題，就越助長保護主義的氣焰。這也是為何我們要繼續努力，使世貿組織本身更開放、更透明化、更多參與，並提高貿易中的勞工和環境議題的考慮層次。
但大多數批評中國入會協議的人，並沒有認真質疑其經濟利益。他們常說的是類似這樣的理由：中國對台灣和其鄰國的威脅不斷升高；我們不該增加它的力量。或是，中國違反勞工權和人權，我們不該獎勵它。或是，中國是危險的武器擴散者，我們不該增強它的實力等。
這些考量都言之成理。不過提出這些理由來反對中國入會的人，他們的結論有問題。中國是一黨專政國家，不能容忍反對的聲音。它的確剝奪人民言論自由和宗教自由等基本權利。它對本身全球利益的定義，有時的確和美國的利益嚴重相左。不過問題不在於我們是否同意中國的作為，而是什麼才是改善這些作為的上策？
我認為只能在經濟權或人權、經濟安全或國家安全之間做唯一的選擇，是錯誤的。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當然不可能在一夕之間變成自由社會，也不保證中國一定會依國際規則行事。不過我相信，假以時日，這會讓中國更快速的走向更正確的方向，而且一定比拒絕其入會來得有效果。要瞭解其中的道理，就必須明白中國為何願意採取這個協議當中規定的事項。
過去廿年裡，中國在建立新經濟上成效卓著，使超過二億人脫離赤貧；經由新的通訊網把更多人連結在一起，其規模相當於每年增加一個貝爾電話的子公司。全中國新出現的非營利與社會組織超過一百萬個，文字及廣播媒體則爆增廿五倍。
不過中國的經濟仍無法創造足夠的就業機會。民營企業僅佔整體經濟的三分之一。有將近六成的投資以及八成的商業融資，仍進到在全球經濟中最難存活、最可能受貪污弊端之害的國營企業。
至今中國的經濟大多仍在舊式經濟理論下運行，其觀念就像是說，當時加煤如果能夠加得更快，那「鐵達尼」號便不致沉沒。諷刺的是，我覺得許多美國人擔心的是強大的中國在廿一世紀對世界的影響。但是弱勢的中國卻有可能發生內部混亂以及像過去那樣四分五裂的危險。這些都很真實，中國的領導人也清楚這一點。
因此，他們面臨著兩難的局面。他們知道如果向全球開放中國的市場，將面對所釋出的力量有如脫韁之馬的風險，包括暫時性的失業、社會動蕩和人民要求更大的自由。但是他們也明白沒有外界的競爭，中國將無法吸引必要的外資，以建立現代化、成功的經濟。這可能帶來更負面的結果，造成更大的不穩定。
因此訂定這個協議，代表即使有風險，中國仍選擇改革。選擇要克服疑懼與不安全感的高牆，選擇要與世界各國交往。因此美國的問題是，我們要支持這樣的抉擇，還是要拒絕，寧肯變成旁觀者眼看著其他國家搶進。那將是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錯誤。
各位知道，我們在此為中國問題爭論不休，而且樂此不疲；耗去不少時間和精力，我們卻很容易忘記，中國的領導人和人民，也在那裡為我們而辯論。許多中國人認為，我們是真心不想讓他們的國家在世界上佔有可敬的一席之地。若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我們卻拒絕他們，等於證實了他們的疑慮。
我能告訴各位的是，依我擔任總統前後對中國的了解，以及五十多年來我個人對人性的了解，都使我相信，如果我們支持而不是阻隔中國加入國際社會，我們可以有更大更好的機會，對中國的行動發揮正面的影響力。
根據此一協議，中國一些最重要的決定將首次受到國際組織的檢視，該組織有法規，有具約束力的糾紛處理機制。不過，反對的人表示這沒有用，中國可以輕易的破壞承諾。各位凡是注意世貿組織事務的人都知道，可被指為不遵守制定法規程序的不是只有中國。各位當中如果恰好有特別關心香蕉與牛肉的人，或許可以站出來就這一點做個說明。目前美國面臨一個非常困難的決定，因為他們已經在影響我們出口經濟的某個領域，做出我們認為完全錯誤的決定。
但是我要這麼說：行動受制於一百三十五國所接受的規範和經一百三十五國通過的判決，像這樣的制度對我們還是比較有利。有這樣的環境比什麼都沒有，更易於對不同的意見找出可讓人接受的解決辦法。
此一協議可由外界帶來的改變十分可觀。但是我想這麼說也不為過，亦即比起這個協定所能激起的中國內部的改變，那又微不足道了。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之後，不僅是同意進口更多的美國商品；也同意引進民主最珍貴的價值觀之一－－經濟自由。中國的經濟越自由化，人民的潛力－－主動積極、想像力及了不起的進取精神－－就越能夠充分解放。當一個人不僅有能力作夢，還能夠實現夢想時，就會要求更大的發言權。
中國已有越來越多精明優秀的人才開始創業，或到外商公司就業，那裡通常待遇較高，較受尊重，工作環境也較佳。一點一滴的，中國也許首次會成為，個人地位取決於本身學識而非人事關係的社會。越來越多的中國公司也逐漸了解，除非尊重員工，否則就無法爭取到最好的人才。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只會加速此一過程，而我們應該加以鼓勵，因為這可提高中國勞工的標準和他們的期待。
眼前還有更革命性的變化正在發生。經由減少為保護國營企業而設的障礙，中國正加速讓政府退出人民廣大生活領域的過程。
以往中國人民的住房都是政府的，上班的工廠或農場都是國營的，看的報紙也是官方出版的。子女在公家設的學校受教育，看病醫療在公家診所，購買食物也在公營商店，全是由政府一手包辦。這個體制曾是共黨勢力的一大來源。現在人民正離開國營企業。等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他們會出走得更快。
中國政府將不再是每個人的雇主、房東、店主和保姆，全部一手包辦。於是政府控制人民生活的工具會減少。那可能導致非常深遠的變化。
數週以前，華盛頓郵報有一則不錯的報導，是關於這些改變對瀋陽市的影響。一九四九年以來，瀋陽人多半都是在大規模國營企業上班。可是當這些老舊工廠紛紛關閉之後，大家都失業，也沒有福利可享。去年北京宣布，為慶祝中國實行共產五十周年紀念，要發錢給人民。可是瀋陽沒錢可付，於是造成當地居民群起抗議。
為了緩和這種緊張情況，當地政府給予人民較多過問市政的發言權。如今，市民在有限的範圍內有權在地方選舉中投票－－這還不算是民主；候選人仍是由黨推薦，並且由黨決定誰可以投票，但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也不限於瀋陽一地。目前中國九十萬個村莊中絕大多數都舉行地方選舉。
當問到理由時，瀋陽的一位黨幹部說：「這是一個過程的開始。我們了解到要改善社會管控，就必須讓大眾有發言權。」那這位幹部遲早會發現，自由的精靈脫離束縛後就不會再回瓶子裏去了。鄂爾．華倫大法官曾說過：「自由是世界上傳染力最強的一股力量。」
在新世紀裏，自由將隨著行動電話及纜線數據機擴散開來。過去一年來中國網際網路位址已增加三倍多，由兩百萬增加到九百萬。今年這個數字預計將增加到超過兩千萬。當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到二００五年時，它將取消資訊技術產品的關稅，使通訊器材的價格更便宜、更好、更容易取得。
我們知道網際網路已經大大改變了美國，而我們已是一個開放的社會。想想看它會對中國造成多大的改變。
不可否認中國正試圖掌控網際網路，祝他們好運。這有點像想要把果凍釘在牆上。但敢說，他們如此大費周章，只不過證明這些改變是千真萬確，而且對現狀的威脅又有多大。這不是延緩將中國納入世界體系的理由，反而我們應該要加速努力。在知識經濟中，不論你喜不喜歡，經濟創新與政治授權必然是密不可分的。
當然把中國納入世貿組織，並不保證它會選擇政治改革。但是加速其進步，加速經濟轉變的過程，卻會迫使中國早一點面對這個抉擇，也會使正確的選擇具有更強的誘因。我要再問一句：假設中國願意冒這個險，且這些領導人都是非常明智的人，他們明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既然他們肯冒險，那我們怎可放棄助其一臂之力的機會？
在此我要說清楚。我知道這不涉及人權問題。但這卻可能對人權與政治自由產生深遠的影響。唯有結合內部的壓力，與外界對中國爭取人權鬥爭的支持，才能促成改革。即使世貿組織有助於前者，我們仍必須維持在後者的領導地位。
去年，我們依據國際宗教自由法制裁中國。今年我們再度支持聯合國人權委員會譴責中國人權紀錄的決議案。我們也將繼續迫使中國遵守禁止擴散的全球公約。我們會繼續反對使用武力，做為解決台灣問題的途徑，並堅決表明必須以和平方式且獲得台灣人民同意，來解決北京與台灣之間的問題。海峽兩岸必須由威脅轉向對話。我們要繼續鼓勵雙方把握住台灣大選後這個機會。
換言之，我們必須繼續以明白堅定的態度保衛我們的利益和理想。但我們把中國隔絕於最可能改變它的力量之外，達不到這個目的。這麼做正好給中國政府內的強硬派一個最好的藉口，他們不希望中國成為世界的一部份－－正是這些人不惜用武力解決與台灣的歧見；正是這些人對我們與日本韓國結盟最感覺受到威脅；正是這些人要讓中國軍方繼續對全世界出售危險的科技；正是這些人對反對意見的本能反應，就是把反對者關進監獄。如果我們想加強他們在中國的力量，就應該拒絕中國入會協議。
投票反對永久正常貿易關係，無法使任何一個中國犯人獲釋，或是在美國創造任何一個工作，更不能向任何一個美國在亞洲的盟邦保證美國的承諾。那只會使中國政府裡最強硬的反民主份子更為壯大。這將減少中國人民與民主世界的接觸，增加其政府對外來勢力的抗拒。我們的友邦與盟邦會無法了解，為什麼我們推動中國往正確的方向前進已有三十年，如今他們終於好像願意與我們配合，我們卻退卻了。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那些最希望看到中國改變的人同意這樣的分析。台灣人民就同意。盡管與北京的關係緊張，他們還是盡其所能的加強與大陸的經濟關係，也希望中國加入世貿組織。
香港人民也同意。我最近接到香港民主黨領袖李柱銘的一封信，他一生都在為香港人民爭取自由選舉與言論自由。他在信中說，這個協議「是長期而言，最有可能使中國成為國際社會中堅份子的希望所寄。我們擔心如果不能獲得批准，任何則政治與法律改革過程的展望也將落空。」李柱銘希望我們通過永久正常貿易關係。
在中國傳福音的教士大多數也希望中國入會。他們知道這會鼓勵思想自由，以及多與外界接觸。不少在中國欺壓下付出極大代價的人也同意。中國人權運動先驅之一的任畹町，在一九七０年代末期，因為組織中國人權聯盟而被捕入獄。到一九八０年代，他協助領導天安門廣場的示威。一九九０年代他又被囚禁。然而對這個協議他卻說：「以前，天空是一片黑暗，現在卻有了光明，這可以是新的開始。」
對這些人而言，在中國為自由而奮鬥既非學術上的辯證，亦非為了有機會發表演說，甚至上電視而已。那是他們一生的志業。而且其中有很多人曾冒著生命危險爭取自由。我相信假如這個協議是「特洛伊木馬」，他們應該有足夠的智慧看得出來。他們正在告訴我們，這麼做是對的，而這的確是真知灼見。（鼓掌）謝謝各位。
因此假使各位相信中國人民會有更開放更自由的未來，那就應該支持這個協議。若各位相信美國人民會有更興旺的未來，那一定要支持這項協議。如果各位相信亞洲及全球會有和平與安定的未來，也應該支持這項協議。這麼做絕對正確。這是歷史的機會，也是美國的重責大任。
我將全力說服國會與美國人民支持這項協議。現在，我呼籲各位幫助我。謝謝各位。
今天來這裏之前，我已經將法案提交國會，我要再次公開呼籲國會儘快通過這項法案。
我要再次強調之前說過的話。國會並非對是否同意中國入會進行表決。國會只能決定美國能否分享中國入會的經濟利益。當歐洲、亞洲和其他地區的競爭對手紛紛搶攻中國市場之際，投票反對給予中國永久正常貿易關係，會使美國丟掉許多工作機會。
不過支持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不只牽涉到美國的經濟利益。這顯然也符合我們更大的國家利益。它代表自一九七０年代尼克森總統首次訪問中國，及至七０年代晚期卡特總統與中國關係正常化以來，美國能夠促成中國積極改變的最重要的機會。我正盡力說服國會和美國人民把握住這個機會。
美國辯論與中國的關係到現在已有很長的時間，其間歷經過各種的變化，尤其是過去這一個世紀。而我們就像所有的人類一樣，都是從自己的角度來看待與中國的關係。一九００年代初，大多數美國人是從貿易商尋找新市場、傳教士尋覓新信徒的眼光來看待中國。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中國是我們的盟友；韓戰期間，是敵人。冷戰初始，我還很年輕，才剛剛開始研究這些事情，當時那是一場政治激辯：誰丟了中國？後來，中國被視為是制衡蘇聯的力量。如今在某些人眼中，它成為一種象徵圖像：中國會是擁有世界最大市場的下一隻資本主義老虎，還是世上最後的共產主義巨龍與亞洲穩定的威脅？
盡管中國經歷了種種變化，我們對中國的看法也不斷改變，唯一不變的是，我們很清楚，中國內部的變化和它與世界的關係，都影響到美國的重大利益。這也是為何卅年來，歷任總統不分黨派，都致力於促成有利於亞洲穩定、對世界開放、在國內外都遵守法治的中國。
當然，中國未來的發展方向是中國自己的抉擇。我們無法控制其決定，只能影響它。可是我們必須體認到，我們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作為。我們可以努力把中國拉往正確的方向，也可以置之不理，而那幾乎一定會把它推向錯誤的方向。
世貿組織協議就會把中國拉向正確的方向，可以促進過去卅年來美國在中國一直努力的目標，當然也可以提升美國自己的經濟利益。
經濟上來說，這項協議等於是條單行道。它要求中國以前所未見的新方法，對美國的產品和服務開放市場，而中國的人口佔全球五分之一，有可能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市場。我們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同意維持目前中國已經享有的市場開放程度。從電信產品到汽車到農業，僅僅五年內，中國的關稅就可以調降一半以上。美國的公司將首次可以在中國各地分銷和販售由美國勞工所生產的商品，而不必被迫把製造業移往中國，不必經由中國政府來銷售，或是移轉寶貴的技術給中國，這都是第一次。我們將能夠出口商品而不必輸出工作機會。
另外，我們可獲得珍貴的新防衛措施，以免來自中國的進口暴增。我們已經在準備針對這項貿易協議進行規模空前的執行工作。
假使國會通過永久正常貿易關係，我們就能享受上述好處。如果國會否決，好處就會流向競爭對手。同樣，我們得明白拒絕的後果。假如美國不把商品賣給中國，別人就會來填補這個空隙，然後我們會懊惱廿年，為何當初會把談判所得的好處拱手讓人。
當然我們將繼續努力，不單是擴大貿易，而且還要能增進我們基本的價值觀，我更認為，也要能強化全球經濟體系應走的方向。貿易不可是一場惡性競賽，不管我們是談童工或基本工作條件或環境。我們越迴避去面對這些問題，就越助長保護主義的氣焰。這也是為何我們要繼續努力，使世貿組織本身更開放、更透明化、更多參與，並提高貿易中的勞工和環境議題的考慮層次。
但大多數批評中國入會協議的人，並沒有認真質疑其經濟利益。他們常說的是類似這樣的理由：中國對台灣和其鄰國的威脅不斷升高；我們不該增加它的力量。或是，中國違反勞工權和人權，我們不該獎勵它。或是，中國是危險的武器擴散者，我們不該增強它的實力等。
這些考量都言之成理。不過提出這些理由來反對中國入會的人，他們的結論有問題。中國是一黨專政國家，不能容忍反對的聲音。它的確剝奪人民言論自由和宗教自由等基本權利。它對本身全球利益的定義，有時的確和美國的利益嚴重相左。不過問題不在於我們是否同意中國的作為，而是什麼才是改善這些作為的上策？
我認為只能在經濟權或人權、經濟安全或國家安全之間做唯一的選擇，是錯誤的。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當然不可能在一夕之間變成自由社會，也不保證中國一定會依國際規則行事。不過我相信，假以時日，這會讓中國更快速的走向更正確的方向，而且一定比拒絕其入會來得有效果。要瞭解其中的道理，就必須明白中國為何願意採取這個協議當中規定的事項。
過去廿年裡，中國在建立新經濟上成效卓著，使超過二億人脫離赤貧；經由新的通訊網把更多人連結在一起，其規模相當於每年增加一個貝爾電話的子公司。全中國新出現的非營利與社會組織超過一百萬個，文字及廣播媒體則爆增廿五倍。
不過中國的經濟仍無法創造足夠的就業機會。民營企業僅佔整體經濟的三分之一。有將近六成的投資以及八成的商業融資，仍進到在全球經濟中最難存活、最可能受貪污弊端之害的國營企業。
至今中國的經濟大多仍在舊式經濟理論下運行，其觀念就像是說，當時加煤如果能夠加得更快，那「鐵達尼」號便不致沉沒。諷刺的是，我覺得許多美國人擔心的是強大的中國在廿一世紀對世界的影響。但是弱勢的中國卻有可能發生內部混亂以及像過去那樣四分五裂的危險。這些都很真實，中國的領導人也清楚這一點。
因此，他們面臨著兩難的局面。他們知道如果向全球開放中國的市場，將面對所釋出的力量有如脫韁之馬的風險，包括暫時性的失業、社會動蕩和人民要求更大的自由。但是他們也明白沒有外界的競爭，中國將無法吸引必要的外資，以建立現代化、成功的經濟。這可能帶來更負面的結果，造成更大的不穩定。
因此訂定這個協議，代表即使有風險，中國仍選擇改革。選擇要克服疑懼與不安全感的高牆，選擇要與世界各國交往。因此美國的問題是，我們要支持這樣的抉擇，還是要拒絕，寧肯變成旁觀者眼看著其他國家搶進。那將是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錯誤。
各位知道，我們在此為中國問題爭論不休，而且樂此不疲；耗去不少時間和精力，我們卻很容易忘記，中國的領導人和人民，也在那裡為我們而辯論。許多中國人認為，我們是真心不想讓他們的國家在世界上佔有可敬的一席之地。若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我們卻拒絕他們，等於證實了他們的疑慮。
我能告訴各位的是，依我擔任總統前後對中國的了解，以及五十多年來我個人對人性的了解，都使我相信，如果我們支持而不是阻隔中國加入國際社會，我們可以有更大更好的機會，對中國的行動發揮正面的影響力。
根據此一協議，中國一些最重要的決定將首次受到國際組織的檢視，該組織有法規，有具約束力的糾紛處理機制。不過，反對的人表示這沒有用，中國可以輕易的破壞承諾。各位凡是注意世貿組織事務的人都知道，可被指為不遵守制定法規程序的不是只有中國。各位當中如果恰好有特別關心香蕉與牛肉的人，或許可以站出來就這一點做個說明。目前美國面臨一個非常困難的決定，因為他們已經在影響我們出口經濟的某個領域，做出我們認為完全錯誤的決定。
但是我要這麼說：行動受制於一百三十五國所接受的規範和經一百三十五國通過的判決，像這樣的制度對我們還是比較有利。有這樣的環境比什麼都沒有，更易於對不同的意見找出可讓人接受的解決辦法。
此一協議可由外界帶來的改變十分可觀。但是我想這麼說也不為過，亦即比起這個協定所能激起的中國內部的改變，那又微不足道了。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之後，不僅是同意進口更多的美國商品；也同意引進民主最珍貴的價值觀之一－－經濟自由。中國的經濟越自由化，人民的潛力－－主動積極、想像力及了不起的進取精神－－就越能夠充分解放。當一個人不僅有能力作夢，還能夠實現夢想時，就會要求更大的發言權。
中國已有越來越多精明優秀的人才開始創業，或到外商公司就業，那裡通常待遇較高，較受尊重，工作環境也較佳。一點一滴的，中國也許首次會成為，個人地位取決於本身學識而非人事關係的社會。越來越多的中國公司也逐漸了解，除非尊重員工，否則就無法爭取到最好的人才。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只會加速此一過程，而我們應該加以鼓勵，因為這可提高中國勞工的標準和他們的期待。
眼前還有更革命性的變化正在發生。經由減少為保護國營企業而設的障礙，中國正加速讓政府退出人民廣大生活領域的過程。
以往中國人民的住房都是政府的，上班的工廠或農場都是國營的，看的報紙也是官方出版的。子女在公家設的學校受教育，看病醫療在公家診所，購買食物也在公營商店，全是由政府一手包辦。這個體制曾是共黨勢力的一大來源。現在人民正離開國營企業。等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他們會出走得更快。
中國政府將不再是每個人的雇主、房東、店主和保姆，全部一手包辦。於是政府控制人民生活的工具會減少。那可能導致非常深遠的變化。
數週以前，華盛頓郵報有一則不錯的報導，是關於這些改變對瀋陽市的影響。一九四九年以來，瀋陽人多半都是在大規模國營企業上班。可是當這些老舊工廠紛紛關閉之後，大家都失業，也沒有福利可享。去年北京宣布，為慶祝中國實行共產五十周年紀念，要發錢給人民。可是瀋陽沒錢可付，於是造成當地居民群起抗議。
為了緩和這種緊張情況，當地政府給予人民較多過問市政的發言權。如今，市民在有限的範圍內有權在地方選舉中投票－－這還不算是民主；候選人仍是由黨推薦，並且由黨決定誰可以投票，但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也不限於瀋陽一地。目前中國九十萬個村莊中絕大多數都舉行地方選舉。
當問到理由時，瀋陽的一位黨幹部說：「這是一個過程的開始。我們了解到要改善社會管控，就必須讓大眾有發言權。」那這位幹部遲早會發現，自由的精靈脫離束縛後就不會再回瓶子裏去了。鄂爾．華倫大法官曾說過：「自由是世界上傳染力最強的一股力量。」
在新世紀裏，自由將隨著行動電話及纜線數據機擴散開來。過去一年來中國網際網路位址已增加三倍多，由兩百萬增加到九百萬。今年這個數字預計將增加到超過兩千萬。當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到二００五年時，它將取消資訊技術產品的關稅，使通訊器材的價格更便宜、更好、更容易取得。
我們知道網際網路已經大大改變了美國，而我們已是一個開放的社會。想想看它會對中國造成多大的改變。
不可否認中國正試圖掌控網際網路，祝他們好運。這有點像想要把果凍釘在牆上。但敢說，他們如此大費周章，只不過證明這些改變是千真萬確，而且對現狀的威脅又有多大。這不是延緩將中國納入世界體系的理由，反而我們應該要加速努力。在知識經濟中，不論你喜不喜歡，經濟創新與政治授權必然是密不可分的。
當然把中國納入世貿組織，並不保證它會選擇政治改革。但是加速其進步，加速經濟轉變的過程，卻會迫使中國早一點面對這個抉擇，也會使正確的選擇具有更強的誘因。我要再問一句：假設中國願意冒這個險，且這些領導人都是非常明智的人，他們明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既然他們肯冒險，那我們怎可放棄助其一臂之力的機會？
在此我要說清楚。我知道這不涉及人權問題。但這卻可能對人權與政治自由產生深遠的影響。唯有結合內部的壓力，與外界對中國爭取人權鬥爭的支持，才能促成改革。即使世貿組織有助於前者，我們仍必須維持在後者的領導地位。
去年，我們依據國際宗教自由法制裁中國。今年我們再度支持聯合國人權委員會譴責中國人權紀錄的決議案。我們也將繼續迫使中國遵守禁止擴散的全球公約。我們會繼續反對使用武力，做為解決台灣問題的途徑，並堅決表明必須以和平方式且獲得台灣人民同意，來解決北京與台灣之間的問題。海峽兩岸必須由威脅轉向對話。我們要繼續鼓勵雙方把握住台灣大選後這個機會。
換言之，我們必須繼續以明白堅定的態度保衛我們的利益和理想。但我們把中國隔絕於最可能改變它的力量之外，達不到這個目的。這麼做正好給中國政府內的強硬派一個最好的藉口，他們不希望中國成為世界的一部份－－正是這些人不惜用武力解決與台灣的歧見；正是這些人對我們與日本韓國結盟最感覺受到威脅；正是這些人要讓中國軍方繼續對全世界出售危險的科技；正是這些人對反對意見的本能反應，就是把反對者關進監獄。如果我們想加強他們在中國的力量，就應該拒絕中國入會協議。
投票反對永久正常貿易關係，無法使任何一個中國犯人獲釋，或是在美國創造任何一個工作，更不能向任何一個美國在亞洲的盟邦保證美國的承諾。那只會使中國政府裡最強硬的反民主份子更為壯大。這將減少中國人民與民主世界的接觸，增加其政府對外來勢力的抗拒。我們的友邦與盟邦會無法了解，為什麼我們推動中國往正確的方向前進已有三十年，如今他們終於好像願意與我們配合，我們卻退卻了。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那些最希望看到中國改變的人同意這樣的分析。台灣人民就同意。盡管與北京的關係緊張，他們還是盡其所能的加強與大陸的經濟關係，也希望中國加入世貿組織。
香港人民也同意。我最近接到香港民主黨領袖李柱銘的一封信，他一生都在為香港人民爭取自由選舉與言論自由。他在信中說，這個協議「是長期而言，最有可能使中國成為國際社會中堅份子的希望所寄。我們擔心如果不能獲得批准，任何則政治與法律改革過程的展望也將落空。」李柱銘希望我們通過永久正常貿易關係。
在中國傳福音的教士大多數也希望中國入會。他們知道這會鼓勵思想自由，以及多與外界接觸。不少在中國欺壓下付出極大代價的人也同意。中國人權運動先驅之一的任畹町，在一九七０年代末期，因為組織中國人權聯盟而被捕入獄。到一九八０年代，他協助領導天安門廣場的示威。一九九０年代他又被囚禁。然而對這個協議他卻說：「以前，天空是一片黑暗，現在卻有了光明，這可以是新的開始。」
對這些人而言，在中國為自由而奮鬥既非學術上的辯證，亦非為了有機會發表演說，甚至上電視而已。那是他們一生的志業。而且其中有很多人曾冒著生命危險爭取自由。我相信假如這個協議是「特洛伊木馬」，他們應該有足夠的智慧看得出來。他們正在告訴我們，這麼做是對的，而這的確是真知灼見。（鼓掌）謝謝各位。
因此假使各位相信中國人民會有更開放更自由的未來，那就應該支持這個協議。若各位相信美國人民會有更興旺的未來，那一定要支持這項協議。如果各位相信亞洲及全球會有和平與安定的未來，也應該支持這項協議。這麼做絕對正確。這是歷史的機會，也是美國的重責大任。
我將全力說服國會與美國人民支持這項協議。現在，我呼籲各位幫助我。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