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l Schurz

LIBERTY AND EQUAL RIGHTS

 

卡爾‧舒

自由與平等權利

 

Carl Schurz Photo

 

卡爾‧舒茨(1829-1906)青年時代參加了一八四八年的德國革命,失敗後於一八五二年以難民身份來到美國。他在美國政界十分活躍,加入了新成立的共和黨,支持該黨的廢奴立場,並且期擔任報紙編輯,是一位知名人士。(他曾經擔任美國駐西班牙大使、聯邦軍的將軍、參議員和內政部長等職務。)一八五九年在麻薩諸塞州競選參議員時,他發表了以下的演說。那次選舉有兩個突出的問題,一個是全國性的,另一個是地方性的;即全國對奴隸制問題的辯論,地方上關於推遲給予新加入美國籍的公民以選舉權的建議。舒茨有力地支持了下列觀點:不僅奴隸受奴隸制之害,奴隸主和全國其它方面也受其害;政府一旦企圖在有限的領域內壓制自由,就會不可避免地擴大其壓迫的範圍;政治權利不能用一個集團或者一個階級所獨有。

 

 

幾天前,我站在你們州議會大廈的頂樓小閣裡,生平第一次俯瞰這座莊嚴的城市(波士頓)和周圍的鄉村。四周的街道和山山水水引起我對往事的回憶。這是一段全人類都感到親切的歷史,一種自豪感從我胸中油然昇起,因此我對自己說,我也是個美國公民。那裡是朋克山;那裡不遠處是查爾斯頓、萊剋星頓和道切斯特高地;那只是港口,是傾倒英國茶葉入海的地方;那裡長著一棵古老的自由樹;那裡是約翰‧漢考克的寓所;那裡是富蘭克林的誕生地……此時此刻,光輝的往事不斷浮現在我的腦際,我也想談談我的往昔……

 

……我第一次聽說美國還是在童年時代,在當時的想像中,那裹的土地一部分被挺拔的樹木覆蓋,一部分是開滿鮮花的原野,一望無際。源遠流長的江河縱橫交錯,寬闊的湖泊星羅棋布。在那塊土地上,人人可以按照自己最好的意願去幹,那裡誰都不會貧困,因為人人都是自由的。

 

後來,我長大到能看書時,便得到介紹這個國家及其歷史的書籍,而我那想像的圖像也增添了現實的色彩,我便運用腦筋思考:人一享有充分的自由,會是怎麼樣或變成怎麼樣。若干年以後,我長大成人,我不再埋頭閱續學校的課本,而開始觀察這個動盪和囂喧的世界。人類戰鬥的號聲震盪了我的耳膜,激動了我的心胸。我看到我的祖國掙扎著企圖砸碎身上的鎖鏈,我聽到爭取自由的普遍呼聲震耳欲聾響徹雲霄。經過一場英勇的博鬥,祖國的大地浸透了千萬個志士的鮮血,我目睹我的國家最後又遭鎮壓,鎮壓它的不單是一支強大的軍隊,還有多少世紀以來淩駕我們頭上的習俗、制度、觀念和偏見的重負。一時的熱情,無論多麼崇高,都無法摧毀這一切。於是我盼望有一種年輕的人民,一種能為人的理想天性無限發展去開闢道路的新穎制度,以此來安撫那幾乎消沉的心。我接著本能地把目光轉向大西洋彼岸。在我的想像中,美國和美國方式似乎是所有真正維護人性的人最後希望之所在。

 

……當我們想到人類有能力獲得自由和管理自己時,這難道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嗎?我們奮鬥不已,我們時刻準備犧牲,難道只是為一個幽靈還只是為了一種胡思亂想的產物嗎?受壓制的人類大聲地向世界提出這個問題,並指望從這個國家得到答案。

 

我是作為它的鼓吹者在對你們講話。我認為美國方式是改革時代的傑出代表,是人性尊嚴的偉大捍衛者,是受苦人類最後希望的主要寄托。我要講講這個國家和人民的理想使命……

 

先生們,「人人生而自由和平等,並被賦予若幹不可剝奪的權利」,我希望《獨立宣言》中的這句名言銘刻在共和國領土內每一根門柱上。革命元勛們從這個原則出發,提出爭取獨立的要求;他們遵循這個原則,建立了國家體制;而整個結構應該是這種思想的生動體現。這項原則包含了我們政治生存的綱領。這是最進步的同時也是最保守的原則。說它最進步,因為它把人類大家庭最卑賤的成員從惡化的處境中拯救出來,並以平等的人類尊嚴那種令人振奮的意識激勵他們;說它最保守,則因它把個人的權利當成共同的事業……一個人的權利受到侵犯必然引起所有其他人起而捍衛,他們在捍衛自己權利的同時也捍衛了他的權利;這時,也只有這時,所有人的權利才不會被政府當局所剝奪。

 

要我指出偏離這一原則的後果嗎?請看蓄奴各州。那裡有一個階級的人被剝奪了天賦權利。但是在那個特殊的社會結構中,這還算不上唯一可悲的特徵;同樣可悲的是另一個階級的人奴役著前者。有奴隸是糟糕的,但是幾乎更糟糕的是那裡還有奴隸主。奴隸主不是自由人嗎?不是的,先生們!他們的新聞自由在哪裡?他們的言論自由在哪裹?他們當中有誰膽敢公開鼓吹一些與統治制度不嚴格一致的原則?他們多談共和制政府,他們闊論民主,但是奴隸制度和奴隸主統治的暴虐風氣像毒汁般浸透了他們的整個政治生命。他們害怕自由,唯恐自由的精神感染他人。蓄奴制奴役了奴隸也奴役了奴隸主。這一切的根源是什麼呢?原因在於你們不可能在否定社會上一個階級享受充分天賦權利之時,又不致使自己的自由受到限制。如果你們想自由,道路只有一條:保證你們所有的鄰居享有充分的同等自由。此外別無他法……

 

缺乏自己管理自己的經驗的人不適宜實行自治,他們必須首先在上級當局的統治下接受教育,這都是世界上鼓吹專制主義者的慣常托詞。與此同時,鼓吹專制主義者從未給予他們任何機會來獲得自治的經驗,唯恐他們突然具備行使自治的能力。針對這種狡詐的詭辯,共和國的元勛們提出了崇高的理論:自由便是學習自由的最好學校;自治無從學習,僅靠實踐。先生們,這是真正的美國思想,這是貨真價實的美國方式,對此我要衷心讚揚……

 

至於宗教狂熱,壓制使它興旺,迫害使它扎根,排斥使它強盛,可是一遇真正民主,它就不堪一擊。它可能陶醉於短暫的頹廢感情或奸詐的陰謀中;但它會自行滅亡,因為它的肺不適應呼吸自由的空氣。正像海裡的鯊魚,把它拖上岸來,這個怪物可能會張牙舞爪,搖晃那有力的尾巴,露出可怕的尖齒,嚇唬膽小的人,但是讓它安安靜靜地死去,它就會死的。但即使在那時跟它搏鬥,它最後的掙扎也會給你那魯莽的企圖以致命痛擊。對付狂熱主義,真正的民主手中有著不可抗拒的武器,那就是容忍。容忍並不將狂熱打翻在地,只是詳靜而溫和地解除它的武裝。若是以狂熱的方式對付狂熱,你就會使它故態復萌,依然如舊……

 

我已經提請各位注意蓄奴制的專制傾向。我無須再加詳述,我不必描述南部奴隸制度是怎樣影響甚至敗壞各自由州的政治生活,不必描述他們是怎樣利用那可惡的法令,企圖迫使我們,包括你們和我本人,加入捕捉奴隸的行列,而那條法令與處理外僑和叛亂法相比,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至今仍使我們的法令全數蒙受恥辱;也不必描述那個執政黨如何為專制勢力的利益費盡心機,對於踐踏真誠信念,歪曲憲法條例,侵犯天賦權利,背棄基本原則,從來都不縮手。我毫不遲疑地預言,如果聽任蓄奴制的理論任意傳播,從而壓倒與其勢均力敵的真正民主的傾向,那麼,過不了多久,維護統治利益的法律和措施就會把美國這個共和國壓垮,美國這個名字將列入那份可悲地記載人類厄運殘夢的編目冊中。

 

但是禍害不僅來自那方面,還來自那些開始時不顯眼但一經發展卻十分可怕的事情。每當人們糾正短暫的弊病時,卻會對基本原則熟視無睹,這種傾向就是其中之一。

 

那些經歷了最嚴酷的鬥爭而贏得自由的國家,對於一般自治實踐中必然產生的小小麻煩和暫時的困難卻如此動輒難忍,這不是很奇怪的嗎?權力會被濫用,但仍然是不可剝奪的,對於這一點,它們又是多麼輕易地置諸腦後?歐洲曾多次嘗試建立民主制度,有些起初已獲成功,人們爭得了自由,但是與自由相聯的弊病和麻煩隨之而來。那個社會的統治階級為了消除弊病便限制自由,他們確確實實消除了弊病,但同時也取消了自由。你們聽到那兒的自由政府侈談保證和調節新聞自由;為了防止有人濫用新聞自由,他們採取了一些措施,起先顯然沒有害處,最終卻變成嚴厲的新聞檢查制度。假如我們承認人類行使自治的權利,同時又限制選舉權,以保證票箱的純潔,那樣難道會更好嗎?…

 

一些政黨和知名人士普遍習慣於採用權宜之計,為了局部和暫時的成功而犧牲原則。這是對我們制度安全的另一威脅,可能也是最難抵禦的威脅。先生們,我在這裡發出嚴正的呼籲,喚醒那些反對人類奴役的人士的良心;與他們並肩戰鬥,我是引以為榮的。

 

你們痛恨君主統治的權術。你們為了防止它在這塊共和國的土地上滋生,會不惜捨棄財富和生命。但是我要告訴你們,為了權宜之計而拋棄原則的政黨統治,其危險性、災難性、侵略性和專制性與君主統治相比,是毫不遜色的。不要存有幻想,以為只要是經選舉產生的政府便是公正和自由的。一個執政黨,無論它的綱領多麼主張自由,一旦不是採用投票的方式而是運用打擊的手段來壓倒反對派,那麼正義和平等權利就壽終正寢了……

 

大家還記得,堪薩斯邊境的暴徒們把自由州的選民從投票站驅趕出來並且禁止他們參加選舉,激起了北部各州的聲討。這種憤慨是正義的,這不僅因為這些被脅迫的人是自由州的公民,是自由的朋友,也因為他們被剝奪了投票權利,更因為那地方的政府不是憑平等權利而是靠暴力建立起來的。先生們,任何時候自由的政黨如果運用它們在地方上的優勢採取壓服而不是說服的手段對付反對派,他們與堪薩斯的暴徒就是一丘之貉,雖然比起左輪手槍和獵刀,立法機構頒布法令可能是較為溫和的武器。他們也許會取得地方上的某些小成就,或許會得到某些微薄的暫時利益,但是他們帶入我們政治生活的一整套行動會逐漸破壞我們共和國這座大廈賴以建立的地基。

 

以那些困擾我們的各種危險和困難而論,最可怕的莫過於那個叫做作「觀點不同互相排斥」的醜惡的怪物。我是個廢奴者,在麻薩諸塞州和南卡羅來納州,都有權闡述我的觀點。我的鄰居贊成蓄奴,對此我表示遺憾,但是我鄭重地承認,他在南卡羅來納州跟在麻薩諸塞州一樣,都有權表達他的看法。你說我在南卡羅來納州發表我的觀點時會遭到圍攻?先生們,這就是南卡羅來納州和麻薩諸塞州的不同之處。這就是廢奴者和蓄奴者的區別,因為前者是自由人,後者本身也是奴隸。

 

眼前的問題將會過去。奴隸制問題會獲得解決,自由終究會取勝。其它問題上的分歧還會造成這個國家政黨的分裂。在反對奴隸的鬥爭中,如果我們拋了賴以和平解決新分歧的堅實基礎--平等權利,那麼會出現什麼結果呢?--

 

你們一旦用暴力取代權利,特權取代平等,權術取代原則,並以此作為政策的主要動力,那麼就沒有力量制止這股潮流。新的弊病需要矯正,新的麻煩需要解決,新的可能出現的威脅需要剷除,新的同樣艱巨的目標需要助其實現;你們侵犯了反對派的天賦之權,這將為今後政黨相互傾軋樹立求之不得的先例。執政黨一旦明知故犯,漠視平等權利的原則,那麼每當基本原則處於存亡關頭時,他們就會習慣於只顧自己的利益。那些把我們引入這條路的人就像掌握變蟒法術的巫師。他變出一條大蟒後,卻忘了再將它毀掉的咒語,結果大蟒緊緊纏住巫師,這個可憐的人竟被自己變出來的怪物憋死了……

 

在這面〔美國]國旗下,任何文明人類的語言都可以使用,各種信仰都受到保護,每一種權利都神聖不可侵犯。在那裡,西方社會的每一個成員都昂首挺立,對偉大的事業充滿熱情,相互信任,自尊自敬,從阿勒格尼山脈西麓延伸到落磯山脈的光榮的谷地上,飄揚著這面旗幟……旗幟上寫的並不是「反對民主黨把一夥新的政客塞入政府」,因為投機家這樣吶喊,還沒有打動我們的心弦。旗幟上寫的也絕不是「限制奴隸和限制選舉權」,我懇求你們相信我的話,這樣寫就標著失效,自作自受、無法避免和丟臉的失敗。旗幟上寫著的是:自由和平等權利,像空氣一樣為人類所共有--自由和平等權利,統一而不可分割!」

 

我們高舉這面旗幟挺立在世界前列。旗幟上只寫那些字,沒有別的,這樣我們就必然勝利。先生們,我們旨在實現美國賴以生存的偉大的世界主義理想;我們旨在履行真正美國方式這一偉大使命;我們旨在回答被蹂躪人類的迫切問題:「人類有能力獲得自由並且自己管理自已嗎?答覆是令人鼓舞的:「當然有!人就是享有自由和權利的人。」它震撼著舊世界專制君主們的耳膜;它向被壓迫的人們宣告,他們是被狡詐的手段所統治的;它以撫慰和新的信念振奮著那些沮喪的朋友。

 

這是真正的美國方式,它偉大的心胸擁抱著全人類。我們在這面旗下前進,讓全世界步我們的後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