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感透過以虛擬象徵或真實存在的地方為背景的橋段來呈現可達到最佳效果,不論是在地理、視覺或社會背景脈絡上。這篇文章提供一些重要的例子。
文字橫掃過美國文學史頁,帶來視野、聲音與具像。
那些在美國之外的人只能想像,是什麼樣的視覺光采隱藏在波動的佛羅里達或南卡羅萊納等音節後,或者隱藏在得克薩斯或馬薩諸塞的斷音節奏中,對他們而言,美國作家是這些文字背後的奇妙護航者。當作家描述他們所熟知的地方時,不論是記憶中原始的過去,或是日常生活看到的艱困現實,他們所呈現的東西比旅遊指南所能呈現的東西更為親切及富含深意。當一片片的「地方」磁磚組合後,便形成了如馬賽克般繁複美麗的美國整體形象。
讀者或許會被帶領穿越海洋來到大城市,如擁擠熱鬧的紐約街頭,並且發現那兒的魅力。在《世博會》(World』s Fair)中,達克多羅(E.L. Doctorow)將清潔公司的水車從一個平凡無奇的清潔街道卡車,轉變成車輛魔術師,而沿途流下的水則成為新發現的城市水道:
街道黑得發亮。我朝著沿邊欄快速流動的水道丟擲了一支冰淇淋棒。其它孩子早就丟了一堆小棒子。當這些小船沿著水流蜿蜒前進,我們便跟著它們回到了這個街區,我們跟隨這些小船到了它們的終點伊斯本大道的緩斜坡,水聚集成的洪流就在第173街街角灌進下水道柵欄裡。
古特森(David Guterson)以描寫太平洋西北區聞名,他也有東北部羅得島孩提時代的鮮明記憶。在短篇故事集《我們所面對的國家和我們背後的國家 (The
Country Ahead of Us, the Country Behind)》中的其中一篇故事,他如此呈現威克斯這個地方:
...那兒初冬的光線似乎穿透雲層背面,沿著水塘與水車流水如火光般燃起,荒蕪森林的冰冷腐敗味道像幽靈一般從堅硬的土地上襲來,金色空氣與天空有一種空間與精神的柔和厚度,只見教堂螺璇尖塔穿破天際,柔和白色與巨大的形體背對著緩緩拂動的楓樹丘。
在達克多羅與古特森心中留下深深烙印的東西--記憶,可透過深深影響康洛伊(Pat Conroy)內心及其作品《潮浪王子》(The Prince of
Tides)中自傳性主角湯姆.溫戈(Tom Wingo)的東西來加以補充說明。「我的傷口是一處地域,」他觀察,並接著說:「它也是我的停泊處,我停靠的港口…」:
我出生於卡羅萊納州一處海島並在那兒被撫育長大,我的背與肩膀有著低地區陽光烙印的金銅色。孩提時代我在水道上快樂地遊玩,劃著一艘小船穿梭於沙洲間,那些沙洲周圍低水位區的淺灘養殖了不少牡蠣。我知道每位捕蝦人的名字,而他們也認識我,他們在河上捕魚經我身旁時,都會吹奏起號角。
穿越美國土地來到蒙大拿的高山上,多伊格(Ivan Doig)作品將其描述得栩栩如生,大自然與野生生物也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在《在瑞司卡節跳舞》(Dancing
at the Rascal Fair)中,他寫到:
我們在陽光普照的下午來到二麥德森河,突遇一陣強烈西風,這風吹得棉楊樹與山楊的深綠新葉及淡綠樹葉閃閃發亮,吹得一叢叢的樹似乎快要翻轉過來。在風中,我們與羊群走到高聳的峭壁上,一隻烏鴉向上向後地振翅飛動,藉強風之力向上盤旋飛起。我跟瓦瑞克說我的理論,或許是水而不是風製造了二麥德森河流經的這個龐大洞穴。然後我們將羊群安置在河邊的高聳樹下。
卡羅萊納與蒙大拿間的地區,是美國廣大的平坦中部平原,在斯麥麗(Jane Smiley)描寫一個家族廣大分佈的小說《一千英畝》(A Thousand
Acres)中,就提到這塊區域:
往東一哩,你可以看到三個位於東北角落的筒倉,假如你眼光快速掃過筒倉、房子與穀倉,然後再把眼光移回,你看到的就是我父親所擁有的一片廣大土地,六百四十英畝,整塊區域沒有妨礙物,平坦又肥沃,但卻灰暗、脆弱、開放,就像這世界上任何一塊土地。
至於美國西南部,阿納亞(Rudolfo Anaya)在《保佑我,烏荻瑪》(Bless Me, Ultima)開頭第一段便精準地鎖定描寫他出生地新墨西哥的景色:
在我七歲的那年夏天,烏荻瑪來到這裡並與我們在一起。當她到來時,那片草原在我眼前伸展開來,潺潺河水與大地曲調唱和。那一段神奇童年時光仍歷歷在目,大地的脈動將它的神秘注入我的血液。她執起我的手,而她擁有的沉默、神奇力量,從那片自然、充滿陽光的草原上、青色河谷與白色太陽之家的藍色盆地中製造出美麗景色,我的赤腳感受到悸動的土地,我的身體因興奮而抖動。時間仍停留在此,它與我分享過去曾擁有的一切以及即將到來的事物.
. .。
每位作家有自己處理「地方」的方式。對許多作家而言,他們藉由一個社會群體表現一個地方,包括李查.魯索(Richard
Russo),他便專注描寫美國東北部小鎮。在魯索的小說裡,他所熟知的世界正在墮落。他在作品中渴望一再傳達這種變化,如背景以紐約州神秘摩和克為主的《風險池塘》(The
Risk Pool)中的一段描述:
夏季翩然到來。七月四日。摩和克節,吃鳥及冬季..。的確,一大片土地已臣服,因為我們祖先偷竊了這片土地,在上頭砍掉樹木,建立起白人教堂。青翠的摩和克山谷上下已轉變成棕色及灰色,住在煙囪下與制革廠陰影下的人很害怕這些棕色與灰色也無法持久。他們不知道在棕色與灰色之後會有什麼顏色,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件事是確定的。每次的摩和克市集總是比上一次要悲哀且灰暗。然後冬天來了。帶著相當明顯的特徵來到。
以社會學角度來處理地方,也可在傑斯特(Ward
Just)的作品中看到,傑斯特原本是駐外通訊記者,後轉而創作小說,他對華盛頓生活的銳利描寫,深入穿透首都整體情感。在《逍遙法外的尼可森》(Nicholson
At Large)中,他將所觀察到的論點融合了旅行指南:
他穿過華盛頓紀念碑來到巖溪公園,傑佛遜紀念碑在他左邊,上次他看到傑佛遜雕像時,雕像鼻子上懸吊著蜘蛛網。在華盛頓,這些紀念碑都沒有改變。地標仍在那裡。人們變了但建物依舊。他認為在某種層面上,建物與其所代表的意義比人重要多了,它們是一種延續的證明。對那些住在華盛頓的人而言,那些建物地標就像從淹沒的過往浮竄而出的幽靈一樣,進而因此成為一種真實的證明。
同樣地,伯蘭德(John Berendt)在他長銷的非虛構暢銷作品《善與惡花園中的午夜》(Midnight in the Garden of Good &
Evil),也鎖定喬治亞州沙瓦訥市為核心。他觀察到,雖然這個城市令他著迷,但他也瞭解「這城市迫使自身與外在世界疏離」的主要因素,事實上是因這城市堅決「在四方築起圍籬保存其信仰的生活方式。」他寫到:
對我而言,沙瓦訥抗拒改變是一種救贖恩典。這城市只向內看,隔開所有外在世界的雜音與引誘。它也向內伸展,在這樣的情況下,住在其內的人們像備受園丁寵愛的溫室植物一樣盛開。平凡無奇的也變成獨一無二的了。古怪者愈興盛。人們個性上的細微處與怪異處置於這樣一個豐富的隔離圈地中,比置於世界上任何其它地方更能顯示出其光芒。
最終,多數著重地方感的作家仍以視覺感官觀點來看周圍環境。因此,對常在作品中描寫美國東南部的希登絲(Anne Rivers Siddons)而言,加州的棕櫚泉在她的小說《錯誤言詞》(Fault
Lines)中如此被呈現:
...一長列的草地,密密麻麻的翠綠禱告地毯,擲鋪在黃褐色、野生生物多采多姿的沙漠中。棕櫚樹、蘭花楹、木槿、馬櫻丹與其它不知名的外來植物,在綿延不絕的絲絨毯般的草地上形成了遮陰棚與植物島..在美國其它地區沒有可與其比擬的高爾夫球場。
即使如此,當描述重點時,總是加入了一些想像點綴這些橋段。在夏威夷日裔詩人本鄉(Garrett Hongo)對兒時的回憶錄《火山》(Volcano)中所描寫的村莊是這樣的:
...我在這宏偉的地方出生—火山口及年代久遠的火山坑和一大片變堅硬的黑色熔岩,雨林充滿不同種的蕨類、蘭花、外來薑花與野百合,恆常的雨水與太陽讓我讚歎並喜悅。在南邊海洋中心的煉獄山有種奇妙的魔力,對我而言它也有人親土親的感覺,讓我有種迂迴進入神秘與暴力源頭及原住民過往的感受。
而且,透過加拿大與明尼蘇達州間美國中北部的某個小島那靜謐的美麗與寂寥表達想法,霍根(Linda Hogan)這位原住民詩人兼小說家的《太陽風暴》(Solar
Storms)呈現了一個人處於「大自然手中」時的意義為何:
在這些地方事物本質似乎改變了。在寂靜中我穿越河水,看到河流如何在翻騰霧中流竄然後遁入湖中。某天,一隻長尾狐狸在樹叢陰影中移動,然後沒入雲霧中。我意識到全新的感受。我跟這些動物沒什麼兩樣,聽其所聽,動其所動,視其所視。
最終,具天賦的作家可以一縷伴隨記憶的懷舊感,將這些事物完美組合—自然、地方、社會。琴索佛(Barbara Kingsolver)就在她作品集中的一篇《土桑的高潮》(High
Tide in
Tucson)中完美呈現此組合。思考她自己從肯塔基鄉下搬到熱鬧的亞利桑納州土桑市的衝擊,她描述著「當我強迫蕃茄生長在我那奇怪後院的乾枯堅硬地面時,」她仍會聽到老家後面那條溪的「秘密潮聲」。
...然而我骨子裡從未停止渴望那些我所遺留下的東西。我每天張開眼睛就期望一條小溪會流經我後院的楓樹下,而我母親則會在廚房裡吹口哨。在土狼的嚎叫聲後,我正聽著雲雀的歌唱。
廣泛來說,我們不也是如此嗎?
《美國社會與價值》,美國新聞總署電子期刊第1卷第10期,199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