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藝術篇:模糊的界限艾蕾洛‧哈特妮(Eleanor Heartney)
關於當代美國藝術潮流,以前還可以用一些精巧的詞語來做總括,像是「抽像的姿態性繪畫」或「回歸造型」之類,或許尚能說明某些時期的特色。現在想要這麼精確指出某一時期的主導方向,卻是難上許多,一方面是因為藝術形式的轉變,另一方面則因為世界的變化。不過我相信當代藝術是在追隨一些潮流,最好的瞭解方式就是審視代表這些潮流的藝術家,並思考這些藝術家是如何延伸我們對藝術的理解與定義。 但是在我們瞭解藝術定義之前,也許應該更仔細審視「美國藝術」這個概念。它看似簡單,實際卻複雜許多。過去現代主義藝術評論存有一不變的信念,即深信有所謂「美國風格」的繪畫或雕刻,裡面帶有一些「美國」才有的特質。現在「美國藝術」不能只用地域﹑民族起源或觀點來解釋,相反地,由於市場的全球化﹑國際通訊的便利及藝術家在各國之間如遊牧民族般的遊走,藝術的國家定位概念已變得沒有那麼確定。藝術家常常將許多國家列為自己的家,連自己的稱號都要用連字號(hyphenate)來表達。我最近出席一場展覽,展出作品涵蓋全球各地的藝術家,我在會場上碰到一些國際藝術家,他們分別來自古巴﹑奈及利亞和中國,我在接觸後才發現,他們原來在就住紐約市,離我的住所只有幾英里遠。 這種流動性是討論當代美國藝術的一個重要元素。國家之間的界限已在消失,至少藝術領域是如此,這反映所有其他領域的界限也在消失。幾乎沒有人在憂心繪畫與雕刻所特有的本質。藝術家不但周遊列國,還能不費力地跨越媒體創作,在作品中融合傳統素材與數位科技,以及戲劇裝置﹑攝影﹑表演﹑音樂﹑電影及錄影。 同樣地,「公共藝術」曾意指擺放在公共廣場上的大型雕塑品。現在所謂的公共藝術也許指的是網路上所看到的,或是指一小群社區成員共同努力的一項地方性計畫。同樣改變的是藝術觀念,過去認為藝術應該限定在自有的領域。現今的藝術家在作品中混和了科學﹑政治學﹑宗教學﹑建築學及生態學,並希望這些作品的影響力能超出畫廊以外。 藝術定義的延伸 其中最著名的藝術家之一即為藝術家兼電影製作人馬修‧巴尼(Matthew Barney),他曾是紐約古根漢美術館(Guggenheim Museum)一項主要回顧展的主題。巴尼不但是電影製作人也是裝置藝術家,儘管他大部分的裝置藝術都是由他電影裡的道具所組成。他用畢生精力完成一部長達7小時、名為《懸絲》(Cremaster)的五段式電影巨鉅。雖然每段在長度與視覺享受上與一部劇情片無異,在地方戲院看到的版本,卻是和巴尼自己提供的有別。他的整部大作只有12句對話,還充斥著古怪、跨越性別與物種界線的角色及動物,像是獵豹婦女﹑跳踢踏舞的好色之徒﹑吹風笛的蘇格蘭人﹑由作家諾曼‧梅勒(Norman Mailer)扮演的哈利‧胡迪尼(Harry Houdini)及女演員烏蘇拉‧安德魯斯(Ursula Andress)扮演的悲劇皇后。五段電影提到許多事情,從30年代好萊塢的布斯比‧伯克利(Busby Berkeley)舞蹈,到連續殺人犯加裡‧吉爾摩(Gary Gilmore)及共濟會(Masonic)的秘密儀式。敘事結構具有高度的曖昧特性,評論家對於其中含意也是見解不同。 巴尼之所以能成為當今最被熱烈討論的藝術家之一,是因為他將流行文化﹑私人幻想﹑高級藝術與建築學的片段及驚人的意象,融入他那複雜、嚴格要求的電影世界裡,呈現出一種自成一格的說服力及相對等的晦澀難懂。巴尼的作品經得起也需要一看再看,這樣他精心設計的私人象徵才能越來越連得起來。 從馬修‧巴尼的《懸絲》系列可以看出藝術如何與電影結合,以創造出有別於我們傳統期望的創新表演。從伊莉沙白‧狄勒(Elizabeth Diller)和李卡多‧史卡費狄歐(Ricardo Scofidio)的作品,也可以看到藝術與建築的結合。 這兩人雖是專業建築師,在藝術領域也同樣悠遊自如,其作品對建築的本質及實際作用,提出一些質疑。他們最著名的作品是一座委任建造卻從未完成的海灘屋,他們建立的初衷是以一扇窗看出去的景色為創作靈感。除此之外,以此模式建立的無窗屋也是個難解之謎,要進入房子的內部看到廚房﹑客廳及臥室後,才能體認它是棟正常的房子。建築的關鍵在於最遠的一端,那裡弔詭地製造出一種追尋聖盃(holy grail)的感覺,也就是讓人覺得它的存在,卻無法真正掌握。一旦穿過房子看到期盼已久的景觀,橫亙在眼前的卻是一幅錄影機錄下來的影像,真正的實景還在更遠端。這棟房子因此不但是棟功能性建築,還是件觀念藝術作品,觀者在看過後不禁對自己感知現實的方式產生疑問。 狄勒與斯卡菲狄歐也探索監視(surveillance)會如何改變一般人對空間的體驗。這種探索源自他們早期的發展,他們當時利用窗戶來創造出一種現代主義建築學上的嶄新透明之感。例如,他們曾為一家餐廳做內部設計,重點是將監視器鏡頭對準吧檯客人,再將他們的影像放到監視螢幕上,讓街上的行人都可以看得到。這顛倒了觀者與被觀者間的關係,也改變我們對於外在世界的感知。 以生活為藝術 前衛藝術想要消除藝術與生活界線的舊夢,因這些藝術家而有了新發展。在某種意義上,在他們的作品中,藝術已成生活。這股動力也促成當代公共藝術領域一些最有創意的做法。「公共藝術」(plop art)指的是將一塊焊接出來的鋼製品,放在公共廣場的中央,當今許多在公共領域創作的藝術家,卻已走出這個範疇,轉而積極接觸會見到他們作品的社團成員。再一次,這可以導出與傳統藝術作品不甚相似的藝術創作。 藝術家普艾(J. Morgan Puett)便利用這種方式在南卡羅萊那州查爾司敦(Charleston)的2002年斯伯拉圖藝術節(Spoleto Festival)創造獨特魅力。她的作品稱為《家庭式工業》(Cottage Industry),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現實狀況。普艾接手一棟位於昔日黑人區的廢棄隔板房,但此區目前已因都市更新計畫而無人居住,她將這棟歷盡風霜的建築物改成一間小型服裝工廠。普艾與本地織布工﹑女裁縫師及染工合作,建立起紡織及服裝生產,其產品讓人想起南卡羅萊那州南北戰爭前農莊主人及奴隸的穿著。她女僕的洋裝便結合真實生活中郝思嘉(Scarlett O』Hara)最愛的緊身束腹與粗棉貼身內衣,這是用美學來打破過去主人與僕人間的階級界線。 在普艾的展覽期間,工匠接管她的房子,在裡面設置會議室﹑設計工作室﹑縫紉室﹑編織區及讓訪客能訂製服裝的商店。從政治的觀點來看,普艾有幾點要陳述。她的作品讓人回憶起查爾司敦的艱苦時期,也為當地居民可示範一種他們可以從事的小型企業。這作品還促成藝術與非藝術人士共同討論都市更新對於最弱勢居民的衝擊。作品中的「藝術」部分,一方面是奇想服裝的創造,另一方面則是查爾司敦工匠的動員。
虛擬領域 同時,由於某些藝術家偏好讓自己的作品部分觸及到「真實」的世界,裡奇還將他的故事轉換成抽像畫,不論是牆上﹑天花板或畫廊地板,都可以作畫,其中一副在波士頓麻省理工學院,成為永久性的壁畫。裡奇或許對故事的一些細節沒有交代的很清楚,不過很顯然,他製造出一種創造寓言,以彰顯藝術家做為新世界創造者的角色。 藝術家也將數位科技與較傳統媒體合而為一。其中最顯著的代表就是巴基斯坦出生的紐約藝術家莎茲亞‧西坎達(Shahzia Sikander),她研究傳統微型圖畫繪畫術。她是以精美雅致的水彩畫聞名,且她的繪畫是以全面技巧融合印度及伊斯蘭女性的形象所著稱。然在德州居住期間,她利用逐漸流行的亞洲與西方藝術傳統中獲取的破碎影像﹑文字及符號創造數位繪畫。這個過程也讓她如今日在全球化藝術世界裡的外來藝術家般體驗到製作千變萬化圖形圖像的樂趣。 傳統中的變化 舉例來說,瓦頓‧福特(Walton Ford)的自然繪畫,就結合了現實主義及19世紀藝術家約翰‧奧杜邦(John James Audubon)動植物插圖的精緻構圖。福特卻將以變化,他用幽默的細節將繪畫轉變為對帝國的諷刺寓言。在紐約保羅卡斯敏畫廊(Paul Kasmin Gallery)的一場展覽,福特展出一幅畫,上面畫了一隻一手拿水煙筒,一手翻閱探險家日記的猴子,另一幅則是描繪一隻作勢欲吞下較小型鳥的巨大歐掠鳥。 約翰‧柯林(John Currin)也以相同手法創作充滿古典意味的裸體畫像和肖像畫。他一絲不苟的油畫與15世紀和16世紀北方文藝復興及早期眾所皆知的風格主義傳統極相似,但是他給予人的感覺總好像有些不對勁。他特別偏好描繪變形扭曲的身體或臉部特徵,且空洞眼神是他賦予繪畫人物的主要特色,與上一代的大師級繪畫相比,他的畫作較與當代時尚流行相關。他結合老式與新興藝術,模糊歷史自覺與現代意識之間的差別。 打破界限 在這個打破界限的年代,評論家的工作變得益加困難與有趣。現在在論及美國當代藝術時,已不可能再用一系列的形式發展或連續有次序的藝術運動來解釋。反之,藝術成為一種過濾方式,讓人可以釐清每天來自四面八方各式各樣、相互衝突的新聞。當代藝術可以毫無限制地向各方擷取材料,不受領域﹑藝術傳統及呈現模式的限制,結果是和產生它的這個世界,一樣地複雜﹑煽動,也是對智能的一大考驗。 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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